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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9章 錦繡堆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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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9章 錦繡堆29

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,收攏管家權後,寄娘出手又快又準,仿佛這後院在她眼裏是透明一般,各處暗藏的釘子均被一一拔出,替換人選也仿佛早就選好了,一個被撤,另一個立刻頂上;有的人雖沒有被處罰卻莫名被換崗,換來換去打亂了所有人的布局,後院諸人都變成半個瞎子聾子。

人事大換血,交接頻繁總有點錯漏雜亂吧?半點沒有,反而比從前更加井井有條。

還想著鬧一鬧的眾人――熄火了。

曄王這段時間進後院,總是聽到姬妾明裏暗裏討論寄娘的舉動,言語間有些不讚同甚至直接告狀,然而他讓賈林去打聽一番,卻發現後院煥然一新,各處安生生地各司其職,一切都很安穩。

曄王大為歡喜,申斥了告狀的姬妾換個聽話懂事的寵愛,又賞了寄娘一箱銀子。

如此,寄娘在後院的地位漸漸穩當,無人敢冒犯。

金杏鬧了一大圈,以為可以將兒子奪回,然而慧夫人的所作所為被揭穿,曄王和寄娘卻都不曾提起將孩子送回金杏身邊。

曄王原本猶豫對司徒城的安排,寄娘直接勸住了他:“慧夫人的確是疼愛城兒的,只不過她依附於李氏。以前李氏有野心,所以城兒有淪為棋子的風險,如今李氏已經被拔掉所有爪牙,不能再做什麽,慧夫人又對城兒有愧,以後應會好好養育孩子。反而是金杏這個生母,雖然有疼愛之心,卻為人粗鄙、心性狹隘、大字不識,王府的孩子不能由這樣的人熏陶長大。”

曄王一聽也是,就不再管了。

金杏不知道,坐等右等沒等到對司徒城的安排,如今的慧姬依舊養著她的兒子,她不甘心,鬧到寄娘這兒來。

寄娘說:“皇孫豈是一般人能養育的?你日日瘋癲胡鬧,連經書上的字都認不全,王爺說,杏姬不堪養育皇孫,城兒仍有慧姬教養。”

一刀刀捅進金杏胸口。

金杏張著嘴,半天出不來一個音,整個人都仿佛失了魂。

孩子是她生的,王爺卻說她不配養自己的孩子。

金杏被拖出去了,寄娘坐在正屋,吩咐暖玉:“去將臥室的金杏搬出來,送給李氏。”

暖玉照做,搬著那盆帶著藥味枯死大半的金杏猶豫地問:“就這樣送過去嗎?”

寄娘看著這盆盆栽:“嗯,你勸李氏想開點,大家都是伺候王爺的,不必爭先後長短。來日方長,不要掛懷。”

暖玉點頭應下,搬著盆栽徑直去了李氏的院子。

原主當年失去孩子痛苦臥病,李次妃派人前來探望,送出這盆金杏盆栽時說的就是這一模一樣的話,如今寄娘原封不動地還給她。

你用金杏母子害我,如今毀在金杏母子手裏,因果循環,自嘗苦果。

李氏看著這盆金杏,聽懂了寄娘的話,看著這只進不出的院子,淒涼地笑了起來。

她不是王妃,寄娘也不是她。當初她壓不下禁足的王妃,如今寄娘卻把她所有勢力一夜鏟除,整個王府盡入寄娘手中,她敗了,徹徹底底地敗了。

唯一的希望,就是她的兒子……那是王府的長子……只要等他長大……

王府事亂,寄娘三月三來不及赴約進香,送了一份玉佛給鄭老夫人致歉,四月,孫大儒邀請曄王踏春飲酒。

寄娘果然去了。

剛出現時,眾人詫異曄王帶來一個女人,待得知這位便是寄夫人,瞬間改了態度,紛紛問好。

本朝對女子沒有過分的限制,女子整體是被看低的,但是如果有能力有才華,能夠折服男子,那麽她就會被單獨捧起來――只要娘家夫家不反對。

寄娘如今就踏在了這條門檻上,就好像脫離了後院姬妾的身份,而是一個同樣研究大宛文化的學者,與眾人談天說地,論古說今。

今天在場的另一個新人便是施牧。

他因幫孫大儒拿到美人燈而獲得邀請。

孫大儒拿出了寄娘贈送的春沽酒,在園中玩起曲水流觴。

曄王那點水平很快應付不過來,寄娘幫他擋了:“不能讓王爺參加了,他必定是計較我不給他酒喝,今日來這裏故意認輸蹭酒喝呢!”

眾人皆笑,曄王故意一副被揭穿又不承認的模樣,堅持參加。

舍不得酒的其他文士紛紛站在寄娘這一邊,劃了曄王出局。

曄王的面子得以保全,寄娘也放開了玩,一壇酒見了底,寄娘佳句頻出楞是沒沾一口酒,舉座皆驚。

施牧坐在末尾,游戲結束後坐著對寄娘深深一揖:“夫人高才,施某甘拜下風。”

其他人見他直言,跟著點頭讚同,或驚或嘆。

曄王詫異不已,他知道寄娘有才,沒想到如此有才,居然會讓在座的大儒都紛紛稱讚?

他看向謹先生。

謹先生眼中也是滿滿的讚嘆,低聲對他說:“謹,遠不如夫人。”

曄王看著寄娘的目光完全變了。

座上一位沒有官職的儒士詢問:“下月,吾與眾友結社論駢文,夫人可有興致參加?大宛駢文華麗鼎盛,夫人對大宛如此了解,想必頗有心得吧。”

曄王眼睛一亮,這位發言的名叫周昌,字桔山,人稱桔山先生,他在京郊三惠書院教書,桃李無數,朝中不少文臣都是他的弟子。

寄娘在曄王期盼的目光下大方答應:“不敢稱有心得,畢竟從前都是閉門造車,小女願意前往與眾位先生學習。”

周昌高興不已。

踏青宴回去,曄王在馬車上就激動不已,他吩咐寄娘:“就這樣一步一步來,你和這些文人打好關系,見機為本王拉攏人手,有什麽事不確定的,可以與本王或者謹先生商量。”

寄娘笑著應下:“我知道,雖然這些的確是我的興趣,但王爺想做什麽我都記著呢,不會忘的。”

曄王滿意極了,看著寄娘仿佛看著一塊寶貝。

兩人回到王府,寄娘見他往書房去,停下腳步:“王爺飲了酒,還不歇息嗎?”

曄王揉揉額角:“還有不少公文處理,處理完本王再歇,你今日出門一天,累了吧,早些回去。”

寄娘朝著他走去:“我陪王爺。”

曄王楞楞,跟上她的步伐往書房走:“心疼本王啊?”

寄娘哼聲:“你是王府的天,我是心疼這天可不能塌了。”

曄王自動轉化為這是心疼自己,嘻嘻笑著,進了書房將桌上一半的公文遞給寄娘:“和上次一樣,你看完寫一張條子夾著就行。”

寄娘接過,沈下心一一翻閱起來。

一個下屬為你著想又辦事靠譜,你很難不漸漸倚重她信賴她,有了事情忍不住托付她。

寄娘在曄王心中便已經成為這樣一個角色。

讓她負責人情往來,她做得十分妥當從不出亂子;讓她管家,她讓後院一攤亂子轉眼井井有條再無風波;整理公文,比專業的文書還貼心可靠;出門交游,才驚四座還搭上了大儒。

重點她無親無故,壽命不長,除了想在不長的餘生做一番事業別無欲望。

曄王對她,漸漸有了十分的信任。

這份信任在春末的時候被再一次加深鞏固――後院有人懷孕了。

王府的姬妾多少年沒動靜了,今年出了那麽多亂子,寄娘接手管理了近兩月,孩子就來了。

曄王歡喜瘋了,對寄娘說:“記你一大功!”

寄娘笑笑,她把後院那些魑魅魍魎全都拔除了,自己不下手害人,也死死管住了各房的黑手段,曄王這好色程度,後院怎麽可能不懷孕?

對這後院的人來說,她不知道生和不生哪個更好,但寄娘只報仇不做害人的事,一切都順其自然。

別的女人懷孕,寄娘得了一大筆賞賜,她讓暖玉收起來,準備赴約桔山先生的文會。

桔山先生是書院德高望重的老師,他組織的文會,不僅有書院其他飽學之士,還有不少門下弟子,這些弟子有的已經在朝中任官,有的還在書院念書但才學出眾。

文會定在三惠書院的後山,寄娘到得很早。

桔山先生正和同為書院先生的老友坐在山間亭子手談,寄娘見了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觀看。

一句結束,桔山先生輸了半子,但他興致很好,笑呵呵地給寄娘介紹:“這是書院的蔣仲閱蔣先生。”

寄娘福身行禮:“原來是樂章居士,小女拜讀過先生的《玲瓏局解》,深深拜服。怪不得這一局手談連桔山先生都輸了半子,小女更是看得心情跌宕起伏,嘆為觀止。”

樂章笑起來,一下子對寄娘有了好感,能知道他的《玲瓏局解》那必然不是半點不懂的人:“夫人也善弈?”

寄娘謙遜道:“不敢,只是幼年體弱在家,閑著無聊便愛琢磨這些,琢磨久了就入了迷會了一兩分。”

桔山笑著站起來:“那便來一局?”

寄娘猶豫了一下,臉上露出抵擋不住誘惑的赧色,身體十分誠實地坐了下來。

桔山和樂章哈哈一笑,撿了棋子重新開始。

棋開局,如戰場開戰,兩人俱全神貫註將所有精神投進棋局之中,渾然忘我。

期間,受邀的各位文客先後到來,看到桔山先生站在一旁,一個女子和樂章先生對弈,俱詫異。

待得知這位就是曄王的愛妾如今的次妃,也是年後京城流傳的覆原大宛十八宮燈奇女子,目光頓時充滿了探究與好奇。

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圍在一旁觀看兩人對弈。

原本只是桔山和樂章在等待期間隨手下一局,打磨打磨時間,如今賓客皆至,大家卻暫時失去討論駢文的興致,一心想看寄娘與樂章誰勝誰負。

時間一點一點過去,一盤棋局廝殺得真如戰場一般日月無光,不僅兩位執棋者心無旁騖,連觀戰的人都神情緊繃,小心呼吸,完全感染了局中的緊張氣氛。

“先生,承讓。”最後,寄娘落下白子。

靜默無聲的眾人“嘩”地沸騰起來,桔山忍不住先寄娘一步上前統計結果,點了兩遍,哈哈大笑:“樂章,你輸了整整一目!”

樂章凝眉,盯著棋局看了許久,松開指尖的棋子又笑又嘆:“恃勇輕敵,是我自大輕慢低估了對手啊。”

寄娘笑道:“知己知彼,我了解先生棋風,先生卻對我一無所知,是我占了這便宜才僥幸贏了。”

樂章不讚同:“你的棋藝極好,這書院的眾書生中找不出一二比你強的,今日的確是我輸了。”

寄娘微微俯身:“那……蒙先生承讓。”

她如此爽快不扭捏,眾人皆笑,笑完,看著寄娘的目光又變了變。

這場棋局如同給在場自視甚高的文人一個大大的下馬威,棋局結束,寄娘的身份性別都遮掩不住她的才能,再無人對她心存質疑。

桔山起身:“人已到齊,大家都移步庭外吧。今日山上桃花盛開,我們便以山桃為題,每人寫一篇駢文,如何?不拘時間,文會未時結束,提前半個時辰交上文稿便可。”

大家看著漫山粉桃興致頗濃,聞言紛紛說好,轉頭與二三好友結伴賞花去了。

施牧走到寄娘身邊:“夫人,哦,如今應當稱呼次妃了?次妃近日可還好?”

寄娘轉身,看到三步遠的修長青年,眉眼微彎:“千載一會,愉悅無盡N易院盼揪郵浚公子稱我無頸憧傘!

“千載一會……愉悅無盡…”施牧在口中念了一遍,笑了起來,“這個號,真好。”

寄娘笑笑,問他:“原來施公子也喜歡大宛?”

施牧含笑走到她身邊:“若我說……”他望著寄娘,“我更愛本朝?你信嗎?”

寄娘微微挑眉,輕聲說:“本朝?何處可愛?”

這似一句疑問,又似一句反問,其中的含義天壤之別,施牧仔細看她表情,卻看不出是哪一種。

不過他不因此改變態度,說:“愛他生我養我,愛他是我腳下的土地,愛之深――”

寄娘點頭,輕聲細語:“施公子精通佛法,沒想到卻是個務實的人。大宛遠在幾百年前,再繁盛也如鏡中花水中月,崇拜大宛,不如讓魏國成為大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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